整个行业都崩上了一根弦,谨慎前行。
文 | 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 王玄璇 编辑 | 马吉英
十一长假前,距离滴滴顺风车8月27日下线已经过去了一个月,滴滴发布了一则国庆长假出行提示,提到9月30日和10月8日将是打车成功率最低的两天。往年,这两天恰好是顺风车的高峰期。
过去一个月,滴滴出行在舆论层面的争议性空前,但在滴滴用户和车主层面,很少被外界关注。顺风车下线给他们带来了哪些影响?整个出行行业正面临怎样的局面?
无奈的乘客
9月29日,肖素发了条朋友圈,“有人十一开车从北京回保定吗?”
以往每次回家,肖素都会叫顺风车,从通州回保定只要两个多小时,但坐大巴折腾到家要3个多小时。主要是肖素养了两只猫,不让带上大巴车,“托朋友照顾,也挺麻烦”。
肖素是一名销售培训师,家住通州,工作地点不固定,为了节省时间,肖素常常会选择打车,光是快车一年就要花费一万多。由于“不蹦数字”的顺风车是最具性价比的一种出行方式,她也是顺风车的深度用户。
一年前,肖素的公司搬去了顺义了,这更增加了她使用顺风车的次数。但是在顺风车下线后,肖素又回到了快车或公交二选一的状态。如果打快车,上班单程要150元,比顺风车贵了近100元;如果是公交需要换乘两次,花两个多小时的时间,每天的起床时间从8点提前到了7点。
第一次坐顺风车回老家时,肖素还是有些担心,截图把车辆信息发给了朋友。肖素的一个朋友老家在河南驻马店,已经连续五六次回家都是坐顺风车了。“她就说不想抢票,顺风车每次提前几天定都能定上。”
比起快车,肖素更喜欢顺风车。即使不看价格,她感觉顺风车车的档次和司机素质比较高,自己开公司的、开美发连锁店的、上班族,做什么的都有,还因此认识了一些朋友,互相推荐过工作。
“回到这次事件,滴滴有处理不到位的责任,滴滴作为平台,客服和监管真是很差,很多投诉不了了之。本来它的业务就涉及公共事业,监管轻了问题很多,重了可能整个业务就不存在了。现在整改的效果,主要要看司机背景筛查、客服水平和应急处理了。”
和肖素一样同样想拼车回家的不在少数。在一个滴滴司机群里,一位司机转来一条信息“人找车,十一当天从北京回太原,联系电话XX。”
不久有人在群里回复:“刚打电话问了,说给230块钱。我宁可空车回去,这要是在顺风车那年代多拼两单还凑合。”
司机:挺冤枉的
对杨方来说,滴滴顺风车下线意味着失业。“无缘无故躺枪了,感觉自己挺冤枉的。”
杨方是一名专职跑顺风车的司机,每天往返于广州和深圳。广深两地每天往返有200多趟城际与高铁,但仍然满足不了过着双城生活的人群。在周末高峰期,有人没提前买票,顺风车有大片市场。
杨方最早也不是专职跑顺风车,而是一名快车司机。2016年年初,杨方在河南老家做了六年的和田玉生意逐渐萧条,行业里三分之一的人都要另谋出路。杨方听朋友说,来广州开滴滴可以轻轻松松月入一万,就带着一些积蓄来了广州。杨方的妻子在小餐馆找了一份工作,一个月有4000元收入,杨方花了16万买了辆车,做起了快车司机。夫妻俩在广州白云区租个房,每月700元。
开快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赚钱,更谈不上轻松。2016年,滴滴与优步的补贴大战接近尾声,随着两者合并,司机收入更是大幅缩水。每天开10个小时以上,杨方每个月的纯收入也就是1万块钱。
虽然辛苦,但快车的工作至少还能做得下去。真正让杨方从快车司机转为专职顺风车司机的,是网约车新政的出台。2016年年底,广州市网约车细则出台,规定司机半年内需申请网络预约出租汽车运输证,车辆性质也需改成预约出租客运,这意味着车辆的报废年限严格受到监管,一批司机打算放弃。
与此同时,关于顺风车的法律法规也在完善,广州规定顺风车每日不得超过两次,虽然这一规定没有马上实施,但滴滴规定每次最多只能接3单,少一单就少100,开城际顺风车的司机少了,杨方发现了这里面的机会。每天拉一个来回,6个单子能赚600元,除去过路费、油费,也能净赚300元,比快车少不了多少,有熟人客户的直接再加一单,一天能多赚200元。早上10点出门,晚上10点能回到家,中午在深圳休息吃饭,比快车轻松。
于是在2017年端午节,杨方做起了专职顺风车司机。
来自乘客的不信任让他心里有时候会不舒服,5月郑州顺风事件后,经常有乘客上车前会给车牌还有他本人拍照。“我知道这是他们考虑到自己的安全问题,但是这对我是一种鄙视。我每次都跟他们解释,不是所有司机都是老鼠屎,不想自己被人误解。”还有一次,两名女乘客在上高速前突然说不坐了要下车,可以支付40元,“真的很无语”。最后杨方也没要这40元,窝了一肚子火亏钱开回了深圳。
但用他的话说,毕竟是“在正儿八经地工作,每天早上起来知道自己要干什么”。这样的工作在8月27日结束了。
滴滴顺风车业务下线,杨方觉得挺冤枉,自己哪里做错了连车都不能开了?第二天,杨方睡到中午才起,下午去找朋友喝茶聊天。休息了两天,杨方开始去一些小型人才市场找工作,但他发现广告上说的待遇和实际待遇差很多,他也就没再去尝试。
杨方也不想再回去开快车了,因为“太累,市内太堵”。他还有朋友去开曹操专车或神州专车,但他觉得给别的公司开车没劲,赚不了多少,“这行做够了,发家是不可能的,最多糊口,连养家都难”。10月赶上有广交会,杨方跟朋友做些展位装修的活儿,挣得多却不长久。
“接下来就走一步看一步了,也可能回家再看看和田玉生意能不能做。”杨方还有两个小孩在河南老家,一个3岁,一个7岁,他有点后悔来了广州。“车贷到现在还没还清,一个月2700,我自己每天花销50。这几年来广州也没赚到钱,虽然在老家做生意也赚不到钱,至少能陪陪小孩。这样弄得背井离乡,真是得不偿失。”
紧张的平台
对真正的顺风车主来说,滴滴顺风车下线最直接的影响是每月少了一两千的额外收入。而随着补贴下降,市内顺路接人的性价比越来越低,顺风车的吸引力在慢慢下降。
李军几乎从2015年6月滴滴顺风车一上线就注册了,因为退休在家,又常常要从北京新街口去回龙观的女儿家或延庆的丈母娘家,会顺带捎上一名乘客。2016年年底之前,顺风车可以一天接8单,李军即使不顺路,也会出去接单,当时补贴高,10元路费的单子能再有10元奖励,确实能小赚一些。2017年以后奖励几乎没有了,一天规定只能接两单,李军就只在要出门的情况下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单子。
“以前是滴滴撒钱,我能不挣吗?现在也没补贴了,接人还得绕路,下线了就不接算了。”李军说。
相比较而言,长途顺风车的乘客需求更大,车主接单的意愿更强。因工作需往返于无锡和苏州之间的黄镇经常会接上一单贴补油费。
目前,滴滴顺风车上线仍然遥遥无期。9月以来,滴滴不断推出整改措施,接受来自多部委的进驻式检查。
9月27日,滴滴公布了整改进程:顺风车业务无限期下线;持续面向全量司机进行安全审核和培训,9月27日起在司机接单间隙随机抽查人脸识别;深夜期间(23:00-5:00)需满足注册时间超过半年、安全服务超过1000单等条件才能接单;乘客和司机使用一键报警后,在拨打110电话的同时,会自动发送行程信息给紧急联系人;客服部门的重大安全客服人数增加3倍,并成立了警方调证专项工作对接组;9月8日开始试运营的行程中录音(7天后自动删除)功能。
其他网约车平台也接受了进驻式监管,在监管高压与滴滴喘息之下,小心翼翼地找寻着合规化与市场拓展之间的平衡点。9月以来,曹操专车新增了一键紧急求助功能,在杭州上线出租车业务。首汽约车在南京上线豪华车业务,CEO魏东在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还表示拟推高端顺风车业务。易到相关负责人对本刊表示,司机端已上线人脸识别和背景筛查功能,乘客端一键报警功能也将上线。
顺风车玩家里只剩下嘀嗒出行,但这一个月嘀嗒只是继续在出租车市场发力。随着温州市出租车接入平台,嘀嗒的出租车业务已拓展至81座城市,顺风车业务则是低调运营。曾下线了顺风车业务的高德在近日被曝重新上线顺风车业务,随后其相关负责人紧急辟谣。